A10 04.14.2025 星期一 中國時事雜誌 「開盲盒有癮。」很多玩家如 此描述。直播過程中，賣家不斷 地拿出成堆的玉米引導玩家開 盒。隨著不斷有玩家購買，一根 根玉米被剝開，露出各種成色的 玉米棒，也就是毛料。 心理諮詢師李靜表示，盤玉 米這個動作簡單重複，易專注執 行。玩家能自我掌控節奏和過 程，能讓人暫時擺脫工作壓力源 的干擾。同時，觸摸和把玩能帶 來舒適的觸覺體驗，刺激皮膚感 受器，通過神經系統傳到大腦， 促使大腦分泌內啡肽等神經遞 質，幫助放鬆身體。另外，盤玉 米也是個體解壓方式的選擇。部 分玩家認為這能展現自己的個性 和品位，從而獲得身分認同感， 減輕工作壓力帶來的自我懷疑。 至於對開盲盒的熱衷，源自 人類天生的好奇和探索未知的慾 望。苞葉剝開前，裏面的成色未 知，期待開出好成色的玉米獲得 價值回報或心理滿足。結果的不 確定性帶來心跳加速、興奮等刺 激感能刺激大腦分泌多巴胺，讓 人感到愉悅，促使玩家追求刺激 不斷參與。 直播平台的氛圍和社交互動 也會增加玩家的參與感和歸屬 感，玩家更容易沉浸其中。「開玉 米盲盒類似賭石，具有成癮性， 玩家一旦陷入其中，就難以自 拔，會不斷投入金錢和時間以獲 取更多的刺激和滿足感。」 判斷一個文玩玉米的好壞， 往往有幾大維度。首先是顏色， 顏色越漂亮、越稀有，價格越 高；其次是透度，籽粒色澤越清 透價格越高。另外，柱形也是影 響價格的一大因素，柱形越順直 可愛價格越高；最後，外型越完 整，沒有缺粒、癟粒等，價格也 會隨之水漲船高。 明確直白的鄙視鏈，將文玩 玉米劃分出三六九等，根據品相 差異，一根售價從十幾元到幾千 元不等，遠超普通玉米的售價。 可觀的利潤，也促使文玩玉米背 後衍生出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條。 在種植端，農戶種植文玩玉 米每畝地平均收入可達6000元— 8000元，是傳統玉米的3倍以上。 在銷售端，文玩玉米分為成 品和毛料。前者經過處理和滅 活，加上了花托和串珠，是一 個完整的手把件；後者則是未經 過任何處理的玉米。在購物平台 上，成品文玩玉米的價格更高， 通常在百元至上千元不等，好的 甚至能賣到上萬元。因此，為了 將文玩玉米的價格打上去，也衍 生出一批製作或修補文玩玉米成 品的手藝人。按照不同難度和項 目收費。例如，將較長的毛料截 短，重新做頭部或做尾部收費200 元左右，替換籽粒則5元一顆等。 而在後端，為了幫消費者將 玉米盤得更順更透亮，也配套推 出了盤玩手套、毛刷、養護油等。 憑品相分三六九等 衍生完整產業鏈 開沉 盲迷 盒其 緩中 解難 壓自 力拔 文玩玉米直播間裏的「揮金如 土」，引來了想借此致富的年輕人。 2018年前後，文玩玉米在中國 興起。早期玩家追求天然稀缺，一 根印第安玉米能賣出四五百元，帶 輻射紋的甚至炒到千元以上。「那時 候直播間裏幾千塊的東西要靠搶， 商家隨便發點『破爛』都能賣高價。」 2021年，張寧剛開始賣文玩玉米， 最誇張的時候，幾千元一根的玉 米，直播間播到後半夜都一直有人 下單。但從去年開始，「大家開始大 批量種植玉米，一下多起來之後， 價格就開始跳水」。文玩玉米的主 播間，也從賣家主導變成了買家主 導，以前是真的「手慢無」，現在玉 米太多，以至於「高貨」都得在直播 間擺上一陣才有人問價買走。但這 仍然是一個高利潤的生意。 張寧之前是家居品牌的加盟 商，年銷售額最高時一度達到七八 百萬元。但隨著房地產行業下行， 他漸漸關掉了所有門店，轉做文玩 玉米。以前，傢具店銷售額高，但 純利只有15%-20%，現在玉米生意 年銷售額能到200萬，還不需要承擔 商場一年上百萬的租金以及店員的 人工成本，利潤率高達50%以上。 文玩玉米的暴利建立在信息差 上。商家利用買家不懂行，把成本 幾十元的玉米包裝成稀缺款賣出天 價。但暴利背後也存在巨大的風 險。市場湧入大量新手商家後，價 格迅速崩盤。早期一根「寶石玉米」 售價上千元，如今跌至兩三百元。 「這行80%的坑在拿貨環節。」 剛開始賣玉米時，張寧連著好幾次 被坑。比如，批發來大量玉米以 後，會遇到蟲害、存儲不當等狀 況，還有種植戶送來的玉米，未成 熟或者以次充好，每次都損失慘 重。好在過去做生意賺來的錢替他 扛了下來。後來，他自己承包了12 個大棚種玉米。現在，他的大棚採 用「委託種植」模式：客戶預付定金 承包一季作物，如果收成不佳，可 選擇另一個棚的同等品質玉米。 即便如此，種植文玩玉米仍然 充滿不確定性。張寧算了一筆賬： 一畝地種植成本約1萬，若做成盲盒 單根賣10元，最多賺萬元，但滯銷 或退貨就會虧本。「能堅持下來的， 要麼有種植技術，要麼有穩定客 源。」即使像他這樣採用專業的大棚 種植，一茬玉米的種植周期也要4個 月，冬季又因供暖成本要比春夏高 出30%。文玩玉米的出品率卻並不 高，10厘米內的玉米出品率在40% 左右，「高貨」出品率僅千分之五， 而這出品率，已經遠高於其他農戶。 晚上10時30分，小徐開始在直 播間賣玉米。她發現，來買文玩玉 米的大多是女性，有20多歲的年輕 人、寶媽、上班族，也有40多歲的 大姐。她們除了買玉米也在直播間 聊天，一般能待到凌晨甚至更晚。 去年2月到5月，是艾婕很低落 的三個月。失業後，她一直在找工 作，卻毫無結果。就在那個時間， 她開始在直播間買玉米盲盒。玉米 盲盒，就是帶著苞葉的玉米，在打 開之前，沒人知道裏面的玉米究竟 品相如何。「賭徒」心態下，艾婕 漸漸沉迷，最上頭的時候，她連著 兩三個月每天能開十五六根玉米盲 盒，每次兩三百元一下子就開沒了。 就這樣，玉米棒子從喂雞飼料 變成年輕人追捧的解壓神器。一邊 開盲盒，艾婕一邊會和賣貨主播傾 訴自己的煩惱，但當主播發現閒聊 耽誤帶貨以後，就漸漸地聊不起來 了。艾婕就會物色新的直播間當傾 訴的對象。 今年1月，在青島生活的林瑜在 直播間裏下單了第一個文玩玉米。 自從懷孕以後，林瑜晚上便開始失 眠，正好進入了賣玉米的直播間。 一開始她以為這只是漂亮的玉石， 後來發現是真玉米，還能在手裏越 盤越亮，就想買來試試。 每個人買玉米的原因不盡相 同，很難有人真正說出「為甚麼我必 須擁有這根玉米」，但就像買衣服、 鞋子和包一樣，即便已經有了，還 是想要更多不同的款式、花色，玉 米也是如此。「你會嫌你的包少麼？」 真正讓人抓心撓肝的，是那些不曾 擁有的東西。經歷了兩三個月的開 盲盒後，艾婕開始有意識地收集之 前沒有的樣式，五六個裝滿玉米的 收納箱，堆在房間的角落。 文玩玉米的貴，自然也吸引了 不差錢的群體進入這個圈子。張寧 從2021年開始做文玩玉米直播，有 一陣直播間來了位東北大姐，連著 幾個月每天都來「掃貨」，一次能花 個幾萬元。有一次張寧問她「這麼花 錢對象不管麼？」大姐只是說：「這 點錢都不夠我賬上的數跳幾下的。」 林瑜刷到的是「高貨」直播間， 裏面的玉米價格在980元-9800元不 等。她買的玉米中，最貴的4800 元，便宜的也要2000元。直播間的 燈光一打，標價幾千元的玉米，只 要長得好看就不缺銷路，而她下單 的原因只有「玉米合不合自己的眼 緣」，而很少考慮價格。不過，偶 爾還是會有「負罪感」。有一個標價 7800元的玉米，她很喜歡，到現在 都沒捨得買下。 因為喜歡多巴胺配色和做手 工，在玩玉米之前，林瑜還花費1 萬多買過阿拉善石。阿拉善石，一 般指產自內蒙古阿拉善盟戈壁的瑪 瑙、碧玉、彩玉等天然礦石，從戈 壁灘走向文玩市場，單顆原石的價 格也在幾十元至萬元不等。不過， 「價格也越來越高，覺得是無底洞就 退坑了」。但沒想到的是，她剛出了 礦石的坑，又跳入了玉米的坑。 林瑜和丈夫結婚不到一年，雙 方家境都算優渥。日常，林瑜的衣 櫃裏也放著價值上萬的奢侈品包。 對她來說，買貴價玉米和買包的心 情一樣，「不買就一直心心念念，買 了發現不過如此」。 無需租金及人工成本 利潤率超五成 在文玩的世界裏，一塊石 頭、一根玉米，甚至乾癟的沙 糖桔，都能被賦予「盤」的使 命。當年輕人盤著玉米念叨解 壓，大爺們摩挲著核桃談「玉 化」時，一個荒誕又蓬勃的「文 玩農作物宇宙」也成型了——萬 物皆可曬、可炒、可溢價，最 終淪為情緒價值的容器。 ▍本報訊 ▍ 所謂文玩玉米，是採收爆裂、寶 石、琉璃、草莓等品種的成熟 玉米，經過滅蟲、上膠、裝飾等工 藝製成。在直播間裏，顏色、形態 各異的玉米，一根可以被叫價幾千 元（人民幣，下同），甚至上萬元不 等。價格越高，越有人在直播間連 發彈幕「搶不到」。這些文玩玉米， 既能像核桃一樣放在手上盤玩，也 可以當做掛飾，是近幾年文玩市場 的新寵，尤其受年輕人們的青睞。 因為不少人把它們放在工位上，也 算得上是「打工人的精神口糧」。 位於上海市靜安區，來自廣東 省中山市的大廠員工陳文，第一次 看見文玩玉米就在同事的工位。那 些玉米已被同事盤得油光水滑，有 的因為被盤得太多都開始掉粒。看 著這些五顏六色的玉米，陳文心裏 嘀咕，「這不就是我四大爺地裏種的 苞米麼？」後來，陳文給四大爺發 過幾張文玩玉米的圖片，四大爺表 示：「就是咱家長得癟癟哢哢的苞 米。」當得知其中品相好的玉米，能 賣出上千元，四大爺半開玩笑說， 「明天就種點兒這文玩玉米，咱也賣 發財了就。」 事實上，一根能夠賣出上千元 價格的文玩玉米，和廚房裏用來煲 湯的玉米，並沒有甚麼本質不同。 文玩玉米只不過是普通玉米的一種 變異形態，因為其顏色、品相的稀 有程度不同，被分為高貨和普貨， 兩種玉米的價格可能相差萬倍不止。 來自福州的小徐從兩年前開始 做文玩玉米直播，在直播間裏，她 會將一個個毛料玉米通過拆粒、重 組、粘黏等的方式加工成成品玉米 （成品指頭尾完整，長度合適放在手 上把玩，並加上手鏈等裝飾後的玉 米），像她這樣的人在圈子裏也被叫 做手藝人。 一根文玩玉米要從地裏到玩家 手上，一般要經過農戶種植、商家 批發毛料、手藝人加工成品幾個過 程。有時新手玩家也會直接買玉米 毛料，所以，大多數的商家既是批 發商也是手藝人。 在社交平台上，「文玩玉米」的 話題有1.1億的流覽量和44.3萬的討 論，「貴」是其中大家的普遍感受。 有人連著逛了幾個直播間後，發帖 詢問：「不懂就問，文玩玉米為甚麼 這麼貴？」在展示的圖片中，最便宜 的玉米要880元，最貴的2680元，幾 個價位在千元左右的玉米都顯示著 「已售罄」。 「文玩玉米的定價比較看主播的 審美」，小徐說。儘管主觀因素佔比 很大，但圈子裏還是有一些通用的 評判標準。先看玉米的樁型，如果 樁型順直、尾部完整，意味著做成 成品不需要花很大的功夫。再是看 顏色，鮮艷濃鬱不發暗就能賣上價 格，有特殊血線和少見花色，就更 貴。還有看尺寸，文玩玉米的黃金 尺寸是寬度在3厘米左右，最適合人 手盤玩。 但歸根結底，價格還是由市場 決定。比如粉色玉米，很少人賣的 時候，能賣出高價，大家一窩蜂 開始種粉色玉米，價格就很快跌下 來。於是，只能轉到其他顏色，粉 色沒有了，便又開始變貴。就像時 尚圈的流行風向永遠在變化，文玩 玉米圈也有自己的流量風向標。 女性買家居多 一擲千金不心疼 ■文玩玉米既能放在手上盤玩，也可當成掛飾，圖為商家種植的文玩玉米。 網上圖片 ■買家收藏的這九根玉米花費近兩 萬元。 網上圖片 玉米搖身一變成收藏品 價格高昂 與普通玉米無本質不同 文玩玉米只不過是普 通玉米的一種變異形態， 因為其顏色、品相的稀有 程度不同，被分為高貨和 普貨。 文玩玉米價目表 類型 價格 賣點 普貨玉米 88-198元 天然紋理、手工打磨 稀有血線款 2680-4800元 基因突變、血色紋路 孤品瓷裂款 7800元起 自然開裂、包漿溫潤 ■直播間里的文玩玉米盲盒。 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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