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事雜誌 A9 06.21.2025 星期六 周五下班後，寧波的陳黎一家四口自駕 到了上海。他們的行程表上，兩個展覽是此 行的打卡目標，分別是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的「時尚宣言︱嘉柏麗爾·香奈兒」展覽和上 海展覽中心的「永恆的巴黎聖母院」穿越時空 沉浸式VR之旅。 前一個展覽是陳黎妻子曉敏的心頭好。 他們一家周五入住酒店，周六上午看香奈兒 展，下午逛恆隆廣場，曉敏在這裏買了一個 香奈兒包。後一個展覽在周日上午，兼顧了 兩個孩子的訴求。 看展完畢，在靜安寺附近用完午餐，陳 黎一家在周日下午踏上歸途。 「來上海看展」已逐漸深入人心。陳黎 說：「我的朋友圈裏，不少家長經常在周末 帶娃來上海看展打卡。上海的展覽真的是又 多又好。」展覽在成為上海這座城市金名片 的同時，因「陳黎們」來滬消費，也讓看展成 為上海城市經濟發展的重要流量入口。 截至2023年年底，上海市已備案博物館 165座。以2023年上海全市常住人口2487.45 萬計，每15.1萬人就擁有一座博物館，遠超 全國平均水平。2023年上海市美術館名錄收 錄100家美術館，含國有美術館27家、非國 有美術館73家。2023年全市美術館共接待觀 眾702萬人次，舉辦792項展覽，舉辦公共教 育活動4963項。 「來上海看展」也日益成為都市消費的 「引爆點」。上海市文旅局發布的《上海市 博物館在地貢獻度藍皮書（2023年）》顯示， 上海的博物館觀眾中50.43%為上海本地觀 眾，其余觀眾來自外省市。 這些來觀展的「拉桿箱一族」，帶動了 上海餐飲、住宿、購物等方面的消費。根 據《藍皮書》的數據，博物館觀眾的酒店消 費金額中，151元至800元的佔比最高，達 68.35%﹔人均每晚1001元至1500元的比例 也高達12.17%。80%的博物館觀眾都有購物 需求，輻射全市各大商圈。 從綜合消費數據看，無論是住宿還是餐 飲消費，上海的博物館觀眾的中高價位消費 水平均遠遠高於全國，文博、文旅行業正成 為上海都市新消費的重要抓手。 如今，「看展式社交」頗受年輕人的喜 愛。約上三五好友，打卡創意展覽，年輕人 不僅能欣賞到潮流前衛的藝術，來一場美的 薰陶，還能再交上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在江蘇無錫，全年各類展覽近百個，無 錫博物院除了常設展外，另有15到20個特 色主題展，無錫美術館的展覽年平均超過10 場，程及美術館、無錫圖書館以及文化場 館、景區民宿都有不同類型的展覽。其中， 青少年群體是觀展主要人群，90後的博物館 訂單佔比達到25%。 在無錫博物院開幕的「朔地戀歌——寧 夏巖畫特展」，凝固在石頭上的線條，記錄 了遠古先民生命的頑強。博物院一開門， 1991年出生的王梓甯帶著女友直奔展廳。「以 前約會都是看電影、喝咖啡，現在換成了看 展，體驗也很不錯」，王梓寧說，從前約會 時要「找話題」，而現在展覽本身就是話題， 圍繞展品和背後的故事，可以延伸出不少新 鮮的內容，增進交流的同時還能長知識。 無錫姑娘林心最喜歡在小紅書上分享自 己的看展體驗，不僅有美圖，還有藝術展的 基本資訊、看點匯總和拍照小貼士。《小大 由之——寄暢園記》這個展，就是她發布的 無錫的第一個展，「這個展的布置太適合拍 照了，覺得很好看就發了，沒想到一個小時 的時間，點讚就超過了1000。」 1997年出生的是真真覺得，每次去博物 館都能遇到很多知識儲備豐富的愛好者和志 願者講解員，「大家會添加微信約著下次一 起逛，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開心加倍。現 在看展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也算是一項可以 多人參與的社交活動，當然也有出於內心的 熱愛」。 「看展打卡」「逛展指南」「逛展穿搭」等 詞語，已經成為年輕人的「社交貨幣」，亦 成為商家的「流量密碼」和新興消費產業的熱 點，「三小時附近遊」「新周末經濟」模式悄 然產生，以周末為時間節點進行看展活動， 成為了看展社交的另一個契機，也帶動了城 市旅遊業的拓展。周末游、周邊遊的「微度 假」，一直是旅遊消費市場的全新增長點。 因為看展而形成的旅遊線路不在少數。 看展引爆都市新消費 上海成為旅遊首選地 熱衷 「看展式社交」 體驗全新交友方式 這些年輕藝術家的作品，有的反映著私 人的感情，有的則投射出當代人共有的特質。 中央美術學院的實驗藝術作品《毛病》， 來自一位身體有點「不舒服」的作者。一次偶 然的心臟不適讓他來到了急診就醫，一番檢 查後也沒得出任何結論。由此得到啟發的 他，自費3萬多元看了幾十個門診，最終查出 了190項大大小小的「疾病」。這滿滿當當的文 件櫃，裝的就是他這趟醫院之旅的「戰果」。 一邊是作者在感歎「當代醫學已經進步到 不再有人健康了」，另一邊是網友的好言相勸 「他會被保險公司拒保，大家千萬別學他」。 藝術與現實，在此刻達成了一次浪漫的 雙向背離。 不僅身體出了問題，腦子也空空蕩蕩。 同樣是中央美術學院深諳諷刺藝術的同學， 用雕塑打造了一個「空洞當代人眾生相」。當 電梯的門打開，裏面的人們仿佛就是整日在 城市裏奔襲的你我他。而這些人身都沒有頭 顱，只有一個個暫時出現又很快消失的泡沫。 這些我們熟悉的生活場景，一次次地出 現在同學們的作品中。西安美術學院的《30 分鐘廢墟》，作者用幾百個外賣袋打造出一 個「摩天大樓」。如何具象又精准地呈現當代 人的速食生活？用外賣袋搭一座摩天大樓無 疑是天才的想法。這幢被外賣檔口撐起的高 樓，不僅是作者本人三餐四季的見證，也是 每個當代人的生活寫照。 大城市裏討生活的打工人馬上就明晰了 作者的巧思：坐在高樓裏的人們、建造高樓 的人們、製造食物和運輸食物的人們，生存 和工作，一切都在這裏緊緊相連。 困住當代人的又何嘗是預製菜和垃圾速 食？有人用四面鏡子構築了一個無窮無盡的 格子間空間，窒息、壓迫、緊張、絕望⋯⋯ 永遠做不完的表格、永遠停不下來的會議， 想必任何牛馬都會立刻共情。 從私人記憶到集體意識，從解構現在到 洞悉未來。不論是哪一種，在這個「人人都能 發表觀點」的時代，被看見、被討論，就是藝 術作品進入公共空間的第一步。 有些作品，它們沒有那種一眼看懂的討 喜感，而是隔著材料、媒介和形式，慢慢傳 遞出的某種沉重、真實甚至疼痛的東西。它 們的存在，也可能更加接近生活的原貌。 中央美術學院畢業展上最具「爭議」的作 品，是一個巨大的名叫《銳角》的雕像。五官 模糊的一家五口張開雙臂，把坐在面前的孩 子環抱在中間，仿佛在給予保護和庇佑。 然而生活的戲劇性就在於，當這個作品 被展出以後，你會在不同的人身上會得到完 全不同的回饋。有人詢問身邊孩子的感受， 得到了「感覺很幸福」的正面回答。有人卻馬 上潑來了一盆冷水：爹味壓倒全家人。 還有人抽離成第三人稱視角後發現，似 乎外人看起來的保護，在當事人的感受下很 可能會變成壓迫。換個角度去看這個雕塑， 更是覺得一種「中式恐怖」撲面而來，仿佛已 經聽到了最熟悉的那句「我們都是為你好」。 一個表面看來並不難懂的作品，卻引發 了千人千面的討論。現在看來，作者只是將 它起名為《銳角》，又何嘗不是一種創作者最 大程度的退出，把所有的解釋權都交給觀 眾，也把所有的情緒都留給了每一個坐在椅 子上凝視它的人。 家人的愛或許會變成一堵密不透風的圍 牆，而有一天當他們離開我們的時候，那種 具體的疼痛又會變成此生漫長的潮濕。 中央美術學院的畢業展上，有一位同學 為紀念她已逝的父親做了一個「會呼吸」的裝 置，作品以父親離世的那一刻命名——《2022 年2月3日3：45分》。 一個巨大的塑膠薄膜，包裹著與舊家有 關的一切，隨著裏面的氣體被抽出、充滿， 整個家庭仿佛也在不停地坍縮、重建。而裝 置周邊長出的觸手，就仿佛是爸爸離開前親 拍自己的那隻手。爸爸走了，但愛永遠都在。 攫取生活片段 年輕藝術家巧構思 最近，社交媒體上不斷出現出圈刷 屏的藝術作品，大多來自各個美術學院 的畢業展。隨著路人觀眾的不斷加入， 話題也越炒越熱。最終，一場原本屬於 小圈層的作品展示，逐漸演變成了全民 參與的野生藝術節，徹底帶火了全國的 美院畢業季。 ▍本報訊 ▍ 如果你看到有一群人，他們對著牆上的旺 仔泡芙和QQ糖發呆，時不時還發出讚 歎的聲音。不要驚訝，他們正在圍觀一件藝 術品。這牆上掛著的並不是甚麼一元一包的 童年零食，而是一比一手工雕刻、上色的木 雕作品。 還有另一群人，他們把一幅畫圍得水洩 不通，還戲稱它是中國版的「蒙娜麗莎」。在 這幅叫作《禱》的油畫作品中，作者用泡泡 紙、歐根紗和廉價布料拼出一個「在消費主義 洪流中無聲祈禱的人」，瞬間擊中了當代人內 心的某種情緒。 這些藝術作品全部都來自今年四川美術 學院的畢業展，由於慕名而來的遊客越來越 多，四川美院史無前例地宣布將畢業展延期 一周。 這場堪稱能拉動城市GDP的美院畢業 展，似乎打破了過去大家對於藝術作品「深 奧」、「高冷」的刻板印象，反而用一種平易近 人的方式跟觀眾們達成了某種情緒共振。 你以為只是複刻了童年回憶的糖果雕 塑，其實背後藏著的是作者與自己和世界慢 慢對話的過程。而那幅一度被誤傳以28萬元 的天價賣掉的「蒙娜麗莎」，不僅把四川美院 變成了中國的羅浮宮，儼然也成為了觀展者 們爭相打卡的新晉「精神圖騰」。作者本人對 作品的闡釋也引用了鮑曼的消費主義理論： 甚麼是消費主義？消費主義就是創造你根本 不需要的東西，然後讓你渴望得到它。 四川美院率先打響招牌，其他幾家老牌 美院也緊隨其後，紛紛捲出了新高度。中國 美術學院畢業展上一個名叫《循回儀》的機械 裝置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青銅器的古典造 型、精密的機械結構、嵌入其中的現代積體 電路⋯⋯共同構建出一場「東方蒸汽朋克」的 視覺盛宴，《秦時明月》裏的墨家機關就這樣 照進了現實。 由於要素過多，以至於觀眾們想到作者 本人，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坐著輪椅戴半邊眼 睛的天機閣閣主」形象。還有另一個很出圈的 骨骼展品，旁邊的溫馨提示寫著：請使用閃 光燈拍照。當大家一臉疑惑地依照作者本人 的意願打開閃光燈後，才發現手機相冊裏多 出了一張璀璨奪目的「屍華洛世奇」定妝照。 相比起中國美術學院的「機關算盡」和「珠 光寶氣」，中央美術學院則是大道至簡。 有一位實驗藝術系的畢業生，把一個巨 大的石膏體搬進了展廳，不停地在上面練習 著美術生最熟悉的排線，路過的觀眾也可以 加入其中。她給這個作品起名叫《基本功》， 這是美術生自己的abandon（是網絡流行用 語，主要指「放棄」的意思，用於描述在做一 件事時，因為「一無所獲」或「無望」而準備放 棄的狀態），也是每個心懷夢想的藝術家最初 的起點。 而廣州美術學院碩士畢業展上的作品《氣 味滾筒》，則是主打一個氛圍優先。裝置會分 析觀展人的氣味，然後生成一個又一個不同 氣味的泡泡，這些泡泡不會瞬間破碎消失， 而是在整個展廳裏到處彈跳，「攻擊其他人的 畢業作品」。 為了保護其他同學畢業設計的安全，學 校為整個一層樓的展品都裝上了防護玻璃， 還真有點「不理解，但是尊重」的包容感。 這些作品既能「出片」，也能出圈。它們 打破了藝術與普通人之間的高牆：你不需要 上過美術史課，也可以被某種真實的情緒擊 中。但真正能走進人心的，不只是眼花繚亂 的技藝或獵奇的外觀，還有那些藏在作品表 層之下、悄悄發酵的情感共鳴。 各大美院的畢業作品，似乎不再是「廟堂 之高」，反而出現在「街頭巷尾」，變成人人 都能談論、觸及的日常。不少質疑的聲音在 說：這些也能算是藝術品麼？這也算是反思 和解構麼？不過是對大師的模仿與借鑒。 或許這些稚嫩的作品未必有標準答案， 但它們提出的問題，早已潛入人們的生活。 在被演算法裹挾、被時間推著走的當下，有 人願意停下腳步，試著表達、試著傾訴，本 身就是一種勇氣。就像中央美術學院院長的 這段畢業生寄語中所說的一樣：「年輕的藝術 家們，不必焦慮立刻找到關於藝術和人生的 終極答案。」 作品投射情感 解讀千人千面 ■四川美術學院2025年本科生畢業作品展中，一幅名為《禱》的油畫作品憑藉其獨特的藝術表 現力走紅，吸引不少遊客前來觀賞。 中新社資料圖片 ■民眾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參觀2025研究 生畢業作品展。 中新社資料圖片 美院畢業展熱度居高不下 小眾展示變全民參與 火成野生藝術節 解碼藝展場地 場地名稱 定義 展覽 美術館 專門收藏與展示的公共 機構，大多為非營利組織 美術館擁有組織性的典藏及策展團隊， 以推廣藝術為目的，並且經常舉辦教育活 動，如講座、專場導覽。 藝廊 展示與銷售藝術品的商 業空間，通常為私人經營 展覽規模較小、展覽時間較短，以銷售 為目標，而非教育或研究。 替代空間 非傳統的藝術展示場 地，通常由藝術家或策展人 創立 提供實驗性、當代、前衛性質的藝術展 出，這些空間可能包括：複合性空間、商業 大樓、倉庫、戶外空間、臨時展出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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