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4 11.20.2024星期三 人物誌 副刊 智能不是萬能，養老過 程中的問題千變萬化，幾百 元的監控無法輕易成為通用 答案。也有網友質疑，監控 記錄的生活難免帶上些表演 性質，容易成為附加上個人 期待的局部切片。鏡頭外的真 實情況到底如何？ 在南京，26歲的蔣泠對監 控的看法是：「看監控總是沒 事，真有事兒的時候，可能監 控又剛好看不到。」 這不是較真，而是他家的 現實。一天半夜，蔣泠一家突 然被電話聲吵醒，接起來，奶 奶驚慌失措，語焉不詳：「爺 爺從樓上掉下去了。」 全家動身前往。到了爺爺 家發現，爺爺正躺在樓梯上， 幸好只是皮外傷。家人推測， 爺爺凌晨出門，上樓回家時沒 站住，就摔倒在樓梯上。意外 一幕發生在監控之外，無人知 曉。 這一起意外背後，有諸多 無法被監控看見，也不能被監 控解決的問題。蔣泠說，老人 患有阿爾茲海默症多年，有明 顯的時間認知障礙，他性格固 執，不肯配合治療，病程發展 得很快，最近幾年病情加重， 情緒變得暴躁，肢體動作也逐 漸跟不上了。 病情逐漸加重的老人穿著 板正的襯衫，不苟言笑，依然 倔強地維持每天散步的習慣。 但他記不住時間、分不清路 線、身體搖搖晃晃，走丟是常 事。家人只能在老人每個包裏 都放一個定位裝置，靠著定位 去找他。 使用者們往往需要承認， 沒人能把老人的安全與健康託 付給監控。2021年，爺爺病重 去世，蔣泠把奶奶接回自己 家，親自照顧起居飲食。「在 身邊會更踏實和放心，現在我 們不再需要智能監控了。」 廣東潮汕女孩蔡耀因係祖父母帶大的孩子，爺爺在她中學時 就去世了。離家到南京讀大學後，她對奶奶的牽掛與日俱增；只 要有空就打開監控看奶奶在做甚麼，陪她說說話，潮汕老家安裝 了三個鏡頭直播著奶奶在的日常生活。《南方人物周刊》報道，後 來，奶奶腎病急轉直下、重病臥床。蔡耀因收到感應般，一打開 監控畫面就看見奶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走掉了」……家人在床 邊拚命呼喊著，蔡耀因也在監控另一端泣不成聲。 年輕人隔屏守望故鄉 蔡耀因與奶奶的臨終告別，是在 智能監控的鏡頭裏完成的。那 天，蔡耀因感到很不安。一大早開 始，她反復打開智能監控畫面，看 看奶奶在做甚麼。 蔡耀因在南京讀書，與在家鄉 廣東潮汕地區的奶奶相隔1200公 里。那一年10月，奶奶腎病急轉直 下，重病臥床。但彼時南京疫情嚴 重，蔡耀因只能隔著屏幕訴說思 念。前一天夜裏，她撥通了視頻電 話，心中突然有預感——這可能是 跟奶奶最後一個視頻了。 心揪著大半天，到了中午，蔡 耀因收到感應般，一打開監控畫 面，忽然看見奶奶長長地舒了一口 氣，「走掉了」。家人在床邊拚命呼 喊著，蔡耀因也在監控另一端呼 喊，泣不成聲。 在過去的幾年裏，蔡耀因一直 在南京求學；終於畢業，就業形勢 卻變得嚴峻，2022年暑假，她只在 家待了7天就回校找工作。 蔡耀因是祖父母帶大的孩子， 爺爺在她中學時就去世，離家後， 她對奶奶的牽掛與日俱增。只要有 空，蔡耀因就打開監控看奶奶在做 甚麼，陪她說說話。每位家人都安 裝了手機程序，經常會在家庭群裏 分享自己看到的監控片段。 潮汕老家安裝的三個鏡頭直播 著奶奶的日常生活，蔡耀因時不時 地打開看看，就像是回到了那個潮 汕的小村莊。 更多時候，蔡耀因會翻看監控 回放，了解奶奶的一天。凌晨五六 點，奶奶起床，溜達到蔡耀因家， 打掃院子、餵雞餵狗，然後在院子 裏坐到太陽升起，出門到田地裏幹 點農活，中午又回到家裏燒柴火做 飯。午後就泡上功夫茶，偶有老友 來串門，一聊又是幾小時。 很多時候，奶奶一個人在院子 裏的龍眼樹下，一坐就是兩個多小 時，一動不動。 蔡耀因此前不知道，單調和無 聊是奶奶生活的主調。她在學校裏 忙著寫論文，復習、準備面試，複 盤面試技巧，忙碌的一天過得飛快。 監控畫面裏，奶奶總是坐在一 張小板凳上，有時候伸手摸摸大狗 的腦袋：「豆豆，你沒事多帶你家小 孩（另一隻小狗）來看我，別老在耀 因家門口待著嘛。」 奶奶知道蔡耀因喜歡狗，有時 也會對著狗提到她：「你家的耀因 呀，很久沒有回來了，你要等她的 話，還有得等呢。她過年才會回 來。」 第四次中國城鄉老年人生活狀 況抽樣調查顯示，空巢老人人數突 破1億。年輕人試圖通過技術尋找養 老問題的新出路，而智能監控正是 他們的一個選擇。 武漢大學視聽傳播研究中心研 究員張斌，2022年2月至6月在鄂西 某農村開展調查，發現近八成村民 在近三年安裝了智能監控。張斌表 示，這是個贍養老人的折中選擇， 正在讓代際關係呈現出新圖景：智 能監控成為連接代際感情的中介， 甚至在重塑家庭關係。 當鏡頭被安裝在高處，年輕人 將以一個全新的角度看長輩——俯 瞰著，能看見他們滿頭的白髮，顫 顫巍巍的、矮小的身體，蒼老，甚 至是落魄。中國社科院新聞與傳播 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孫萍長期關注媒 介技術與社會發展議題，她分析， 對非互聯網原住民的老年人而言， 他們更需要的是線下的陪伴；但若 子女提出安裝智能監控，他們大多 也會默許，「我估計他們無力去反 抗」。 發現奶奶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 時，蔡耀因受到很大的衝擊。不管 她拖動監控回放的進度條，還是翻 看不同時間段的回放，都沒能找到 奶奶比「發呆」時間更長的活動。她 意識到，即使有實時對話的監控， 也沒辦法給奶奶精神上帶來滿足。 「對奶奶而言，生活好像被無窮 無盡的時間填滿了，那一刻我才知 道她很孤獨。」爺爺去世後，房子一 下空了，奶奶獨自生活近十年。蔡 耀因本以為奶奶習慣了沒有爺爺的 日子，但這個單薄、佝僂的身影卻 通過監控鏡頭反復敲打她的心。 蔡耀因沒想到，2022年10月， 與奶奶的告別也是在鏡頭裏完成 的。奶奶走後幾天，蔡耀因還是習 慣性點開監控畫面看看。空蕩的房 間裏，陽光從窗外打進來，她只能 看見空氣中漂浮的塵埃。 離家千里求學 用智能監控陪奶奶 老無 人法 安託 全付 健監 康控 ■安裝在門口的監控畫面顯示，蔡耀因的奶奶坐在院子裏的椅上看雨。 ▍本報訊 ▍ 每一次出門前，盛玉婷 都會花半小時認真化妝，以 最佳狀態示人。這是尊重客 戶的體現，她希望對得起對 方支付的時間。 北京朝陽區藍色港灣購 物中心的晚上，她的第26單客 戶方小偉將晚餐地點選在了一 家人均消費300餘元的烤鴨餐 廳。因客人帶了狗，只能在室 外用餐。 方小偉今年29歲，在西城 區某金融國企上班，工作日 下班歸家的夜晚，會花一個 多小時遛狗、散步。兩人邊 吃邊聊，話題從狗的品種聊 到海島旅遊，北京好吃的餐 廳、好玩的地方，再聊到炒 股、投資。 交談留白階段，盛玉婷會 主動尋找話題，竭力不讓話 掉在地上，「陪伴搭子」說到 底就是提供情緒價值，讓客 戶開心，「所以要努力做到專 業。」 餐桌對面的方小偉透露， 這是他第二次付費找「陪玩搭 子」。作為付費購買陪伴服務 的人，他也好奇盛玉婷的其他 陪伴對象。 盛玉婷總結，不尊重人 的還是佔極少數。大多數客 戶素質都較高，懂得互相尊 重，雖說她才是提供服務的 人，但幾乎所有的客戶都會 像方小偉一樣詢問她喜歡吃 甚麼，有無忌口，點餐也會 深度參考她的意見。有三分 之一的客戶甚至還會主動提 出送她回家。 26單中，僅有一單是女性 客戶。那是一位30多歲的職場 女性，請她到KTV陪形單影隻 的自己唱了3個小時的歌。 在盛玉婷看來，每一個客 戶都在助她打開一扇遠眺前 方的窗，一些「過來人」的思 維方式，有趣的人生閱歷或 多或少都教會她一些東西。 「如果不是這份工作，一些優 秀有趣的人我可能永遠也接 觸不到。」 計算機信息管理大專畢業後，盛玉婷從事過銷售、電競主 播、私人飛機運營等工作。去年5月，她因意外腿傷，辭職在 家休養。今年6月，她以每小時100元的價格向陌生人提供有償 陪伴服務，現已完成近30單；包括線上陪聊，線下陪吃飯、陪 逛街、陪遛狗、陪去清吧小酌、陪看電影、陪逛美術館、陪按 摩、陪探店露營咖啡館、陪去醫院取報告等。她會跟每一個客 戶強調，拒絕黃賭毒，不涉及違法行為或灰色地帶，「純綠色」 服務。 提供有償陪伴的女孩 早在2017年，尚在武漢上大學 的盛玉婷便兼職做過一段時 間的「陪玩搭子」，以60元的時薪 收費，最終攢了一筆去香港旅遊的 費用。《新京報》報道，「那時候某 APP平台上發布的靈活賺外快的方 式主要還是代購、跑腿、美甲上 門。」不伸手向父母要錢，吃喝玩 樂之際還有進賬，且能夠傳遞快樂 能量給陌生人，這份工作帶給她不 淺的愉悅感。 步入社會後，她換過好幾份工 作。不變的是，加班、「996工作 制」總是常態。去年秋天，她因意 外腿傷，辭職在家休養。今年5月 底，她來北京找好友玩耍敘舊， 計劃在北京待一個半月。但工作 日好友要上班，她只好自己打發 時間。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6月中 旬，她決定重做「陪玩搭子」，開 始嘗試在某社交平台發布個人照片 和文字，簡述技能、優勢和服務 範圍，「三觀三商均在線，能給你 提供很好的情緒價值。純綠色搭 子。」 在盛玉婷發布的一條徵集「陪 玩搭子」的帖子下方，有人評論， 「就是吃飯出去玩都得給你出錢，最 後還得一小時給你100?」、「不強求 的，這是個人的選擇。」盛玉婷如此 回覆。 通過該平台添加盛玉婷微信的 有100餘人，大多數人在再次確認她 的服務範圍後便杳無音信。走到下 單這一步的僅有20餘人。 於她而言，這是一個雙向選 擇。通過初步的線上溝通，便能篩 選掉動機不純、素質較低、話不投 機的陌生人，「有的還提出要看我的 素顏照。」 盛玉婷從不懷疑一些客戶肯定 抱有未明說出來的目的，但她會盡 最大能力控制走向，確保自己始終 處在安全狀態。一般而言，設置消 費門檻以及明確提供的服務範圍， 可以率先篩選走一批動機不純的 人。 「拒絕黃賭毒，包含牽手、擁抱 在內的肢體接觸也不行。」盛玉婷認 為，自己既然設定了遊戲規則，同 意付費見面的應該也是願意尊重規 則的人。 不過，依然存在抱有僥倖心理 進而挑戰遊戲規則的人。盛玉婷線 下接觸的20餘名客戶中，有3個男子 曾越界試探，有的體現在言語中， 有的則直接表現在行為上。 一個玩古玩的40多歲男子見面 時摟住了她的腰，她忍住沒翻臉， 起身從另一側繞開，「跟你出來是信 任你，希望你尊重我。」 還有男客戶提出讓她陪同去北 京周邊遊玩兩天，盛玉婷回覆：一 個人一個房間就可以。對於「油鹽不 進」的客戶，她會重申，「我能做的 和我不能做的都直白告訴你了。你 想要的我給不了你，專業的人做專 業的事。」 在北京做「陪玩搭子」的近一個 月，盛玉婷慶倖自己見識了人性的 多樣性。客戶則以留學生、理工男 居多，多性格內斂，幾乎都是第一 次購買「陪伴搭子」服務。 他們的年齡跨度從「00後」到 「70後」。她的記憶標簽為：四大 行員工，陪去醫院取報告；97年生 人，在美國從事輔助生殖醫療，向 自己介紹凍卵技術；清華研究生， 預測股票漲跌；做船舶配件，來出 差，讓她陪購，逛街沒買到合適 的衣服；做VR眼鏡的；做航空廣 告的；「00後」，在美國讀博士的 「暖男」；在加拿大做風投的成功人 士…… 最讓她開心的一單，是陪同一 個同齡男子去電玩城抓玩偶娃娃， 一個多小時就抓了一輛購物車都放 不下的娃娃。他只拿了一個走，餘 下的全都送給了她。剛見面時，這 名客戶還不太自信，頭微低，不敢 直視她。 很快，她便打開了他的話匣 子。他聊起了在異國的生活經歷， 講得眉飛色舞，舉手投足更加自信 了。 在這樣的瞬間，盛玉婷覺得她 就像是從辦公間走出來的心理咨詢 師，在療癒別人的瞬間，自己亦得 到療癒。 許多客人都將她視為社交圈子 外安全可靠的傾訴對象，樂於將心 中的隱秘角落袒露給她這個陌生人 瞧一瞧。她很珍視這些真誠輸出的 孤單心事。 在某種意義上，她頻繁打破社 交壁壘，聽到一些付費都聽不到的 「精華課程」。客戶反而還付費講給 她聽，她認為自己賺大了。真正寶 貴的東西都是在量化之外。 拒絕黃賭毒不涉違法行為 每小時百元 僅陪 一唱 單 3小女時客K 戶TV ■北京藍色港灣購物中心，盛玉婷在陪客戶遛狗。 ▍本報訊 ▍ 美中不足 專業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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