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人們從「躺平」中支 棱起來，特種兵式地流動， 去寺廟燒香，去淄博吃完燒烤， 轉身走到大街小巷裏的福彩店或 者彩票自助機，以主動的姿態， 迎接生活裏可能的小幸運。 95後泡泡最近在逛商場時發 現，有一個檔口排了長長的隊， 本以為是甚麼好玩的新品或者大 牌搞活動，走近一看才發現，是 一家新入駐商場的彩票店。來自 北京的「Vivan」也發現，彩票自助 售貨機變多了，還有不少安置在 奶茶店、咖啡店旁邊：「過去是喝 奶茶+抓娃娃，現在是喝杯奶茶 買張彩票。」現如今，買彩票成了 年輕人信仰的新玄學，泡泡用了 網絡上的梗來類比：「在求人求 己中選擇求佛，在上班和上進之間選擇 上香，在買包和買醉之間選擇買彩票。」 其實在2018年之前，彩票銷售額基 本保持著逐年增長的狀態，但在2019年， 彩票銷售額從2018年5114.72億元的暴跌 到4220.53億元，在當時就出現了「彩票銷 量10年來首降，中國彩票沒人買了？」「3 億彩民清醒了」等言論，買彩票這種行為 也一度被稱為交智商稅、被割韭菜。隨 後的疫情兩年，彩票銷售連續下降，2020 年、2021年的彩票銷售還不如2015年的 高，這種情況直到2022年才有所好轉，又 在2023年的上半年，迎來高峰。 從整體數據來看，買彩票確實變 得越來越普遍。上個月，財政部公布了 2023年前4個月的彩票銷售數據，銷售額 逐月上漲，4月單月銷售額已經到達到了 503.26億元，同比增長62.0%。這是甚麼 概念？從2014年到2023年1月-4月的彩票 銷售額來看，今年1-4月的彩票銷售已經 創了10年來的新高。而4月份單月的銷售 額，已經接近去年年底卡塔爾世界盃期 間的單月銷售（2022年12月受體育賽事影 響，單月彩票銷售額為608.49億元）。 在碎片化、快節奏的生活裏，網速 越來越快，智能手機輸入—回饋的速度 也快到驚人，無人能忍受慢，任何卡頓 都會有人立馬退出，於是就算買彩票， 也必須快節奏進行。刮開那一層灰色油 墨，只需要20秒鐘，就能得到及時的回 饋。無論中獎還是沒中獎，通過購買、 刮開這一充滿儀式感的行為，心理刺激 已經達成。事實上，買彩票與當下各種 快消費行為共享了同一種心理基礎，它 們都是花點小錢就能獲得的心理刺激體 驗。消費萬花筒中，慾望是免費的，而 通向慾望的途中，只需要10元和20秒鐘。 1990年代，在彩票的萌芽時期，人們面臨 著經濟的迅猛發展以及觀念迅速轉變的 世界，「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故事尚且 新鮮。但在今天，聰明的年輕人對成功 學不再感興趣，轉而變得審慎理性。刮 著卡的大多數人，只圖一份小確幸中的 小慰藉，哪怕刮中了20元都會帶來好心 情，沒刮中，就當緣分未到。 彩票這種東西，在中國再次受到熱捧。不過，如今的彩票已經從智 商稅變成了治癒人心的精神良藥。無論中獎還是沒中獎，通過購買、刮 開這一充滿儀式感的行為，心理刺激已經達成。 刮開油墨 從彩票類型來看，今年增長明顯的有兩 種，其中一種是競猜型，主要是受體育賽事 的熱度影響。另一種增長明顯的是即開型 彩票（指購買者在購票後立即就可瞭解其 中獎與否，並可當即兌獎），其中比較被 人熟知的是刮刮樂。與以前不太一樣，年 輕人買彩票的心態和方式也發生了變化。 如果關注彩票並經常刷短視頻，就會 發現抖音上已經出現了一批專門的「彩票博 主」，他們會去各種新開的或人氣旺的彩票 店探店，直播買彩票、刮彩票的全過程， 這些博主喜歡「批量式買彩票」，比如博主「劉 奶奶買牛奶」就有一個「一刮到底」系列：整本 整本買刮刮樂，然後一個個慢慢刮，雖然有時 候「本600，回50」，但主打一個「解壓、過癮、 爽」。來自上海的潘耀忠就在抖音上刷到了這類 視頻，並且看得心癢癢：「就是三五百塊買一 遝在那裏刮，會有一種沉浸感，特別想看看他 一堆裏會不會有一個中獎的。比以前那種彩票 讓人在心理上更有一種『有可能中』的感覺，刺 激，我這兩天就想去買了。」 泡泡的買彩票方式則是「打卡式買彩票」， 去一個地方旅遊就在當地買一張彩票。「最開始 是在杭州，買的是刮刮樂，一張20元，買了兩 張，但一張也沒中。後來就決定去一個地方買 一張，有一種異地暴富的期待，如果沒中，就 當是『我花錢，買杭州歡迎我』。」雖然明知道中 獎幾率不大，最後回不了本，但她對彩票還是 有一種信仰，「花一點小錢，買一個非必要物 品，萬一中了呢。」 心態和方式 與往日不同 來一場心靈按摩 彩票不僅是年輕人的新型玄學，更是 他們的社交硬通貨。 在小紅書上，興起了「送禮就送刮刮 樂」的小風潮——把彩票做成「花束」當禮 物送給閨蜜、男朋友、女朋友：生日禮 物、七夕禮物、兒童節禮物⋯⋯反正「這 是一束花還是五百萬你說了算」。 還有人把刮刮樂當成「份子錢」隨出 去。這種風潮其實去年年底就有。起因是 去年8月中國福彩推出一款名為「喜相逢」 的刮刮樂，封面是紅藍撞色，配上「喜相 逢」的大字，寓意團圓美滿。玩法也是即 開即兌——刮開覆蓋膜，如果刮出「喜」圖 符，即可獲得該圖符下方所對應的獎金； 如果刮出「囍」圖符，即可獲得該圖符下方 所對應獎金的兩倍。 如果說買彩票是當代年輕人最後的 倔強，那送彩票絕對是他們對朋友最 大、最衷心的祝福，畢竟在他們心中： 一千塊的彩票，可比一千塊的紅包值錢 多了。 彩票中獎的本質是概率問題。一向謹 慎的英國人出過一本叫《一念之差》的書， 主要探討可能性與概率的差別。一件發生 概率幾乎為零的事件，其可能性包含「有」 和「沒有」，感受起來幾乎一半一半。「數 字和概率呈現的是最後的結果⋯⋯但人生 就是用故事建造的迷宮」，問題就在於， 不管概率有多低，故事基於人的想像、情 緒和感受，想像有多豐富，故事的空間就 有多廣闊。 在打卡文化濃厚的小紅書檢索「彩票」 「刮刮樂」等關鍵字，首先出現的是各種 「如果中了一千萬怎麼辦」的內容。這些筆 記裏，人們仔細地分享注意事項和取獎流 程，真情實感地想像著：「中了能不能領 到錢？怎麼領錢？領了錢怎麼花？」而究 竟能不能中獎，卻是次要的了。 不僅是年輕人迷戀彩票，彩票店自己 也在努力走向時尚、吸引年輕人。除了進 商圈、進地鐵站，彩票店的花樣還很多。 比如聯合奶茶店：在廣東肇慶的好世 界購物中心，就有一家奶茶店與體彩店 強強聯合，「一杯奶茶一份快樂，加張彩 票，雙倍快樂。」 進公園、賣漢堡：今年2月，杭州錢 江世紀公園一角開了一家與漢堡店結合 的彩票店「Lucky Lucky」，裝修風格走的 是「美式復古風」，希望人們在享用漢堡 的同時，來幾張彩票享受，如同店名一 樣「Lucky lucky」的雙重體驗。在店外還有 一張海報，寫著「人生何所求，暴富與自 由」。 彩票也趁熱打鐵辦活動：淄博福彩趁 著淄博燒烤的熱度，開展了刮刮樂小賣場 活動，凡是於活動當晚就餐的顧客，每桌 贈送一張10元的即開型彩票「好運十倍」等 等。 還要進夜市、做大做強：今年5月， 河北體彩邢台分中心在邢台市中北世紀城 夜市開設了一家體彩體驗店，營業時間一 直到晚上11點。 這家店佔地約100多平方米，共有兩 層。一層展示區內吧台上擺放著「十倍幸 運」「甜蜜蜜」「綠翡翠」等多款暢銷的頂 呱刮遊戲，還有「瑞兔呈祥」「玉兔賀歲」 等生肖票，「錦鯉」「中國龍」等特色票。 體驗店二樓正在籌建競彩體驗區，有觀賽 區、查詢區和休息區。這些活動都是彩票 行業主動擴大受眾、吸引年輕人的「自救」 手段。彩票店不用關門閉店了，年輕人圖 到了樂子。 送「幸運」 變身社交硬通貨 花樣不斷翻新 店面走向時尚 2014-2023年 各年1-4月銷售額(億元) 2000 1600 1200 800 400 0 600 500 400 300 200 100 0 2014-2023年1-4月彩票銷售情況 今年1-4月各類型彩票銷售情況 1 月 3 月 2 月 2023年 900 600 300 競猜型 樂透數字型 即開型 基諾型 視頻型 0 2014年 2016年 2018年 2020年 2022年 2015年 2017年 2019年 2021年 2023年 4 月 今年1-4月 銷售額(億元) 本年銷售額(億元) 同比增長 814.35 538.32 304.26 0.0029 94.57 122.1% 9.0% 31.4% 16.3% 4.3% 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財政部 ■買家展示展示中獎的刮刮樂。 中新社 ■福彩大獎得主身穿卡通套裝兌獎。 資料圖片 ■店面越來越時尚。 網上圖片 ■北京東大橋，年輕人們組團 開啟刮刮樂「盲盒」。 中新社 ■不同玩法的刮刮樂。 中新社 A11 12.17.2023星期日 ╚㏔嵥鉿뀹 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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